放手,就有桃花源(33)尋訪逍遙自在


作者﹕游乾桂


生命有多長? 真的不長,八十歲是高壽,九十長壽,一百叫人瑞,一百二十歲的人則太少了。一生能有多少美好時光得以享受,理論上就更少了,至少二、三十年是準備期,成熟期大約落在三十之後,但六十歲又老化了,垂暮到來,這麼想的確很悲哀,所以我才會急流勇退,想過一過逍遙自在的人生。


唐朝詩人常建的詩,被我放在書房的案上,那是一種生活的想望,也是我的一盞明燈:


清晨入古寺,初日照高林。
竹徑通幽處,禪房花木深。
山光悅鳥性,潭影空人心。
萬物此俱寂,但餘鐘磬音。


宋朝邵康節的〈養心歌〉,則是座右銘:


得歲月,延歲月,得歡悅,且歡悅,
萬事乘除總在天,
何必愁腸千萬結。
放心寬,莫量窄,
古今興廢如眉列,
金谷繁華眼底塵,
淮陰事業鋒頭血。
陶潛籬畔菊花黃,
范蠡湖邊蘆絮白,
臨潼會上膽氣雄,丹陽縣裡簫聲。
逍遙且學聖賢,
到此方知滋味,
粗衣淡飯足家常,
養得浮生一世拙。


他們齊聲唱和,在我心中泛起漣漪,點出了如下的逍遙心境──


臥讀陶詩未終卷,
又乘微風去鋤瓜。
閒居山野自成仙,
半漁半牧半耕農。


逍遙?的確很難,人演機器慣了,一下子請他回歸人性便很困難,有時候還會遇上良知的強烈挑戰,以為逍遙過日子是一種罪哩。只是這些日子以來,我常常如此反思,如果少了悠閒放達,幹嘛這麼辛苦工作呢?難道工作的目的只是為了辛苦找罪受,當不是如此吧。


梭羅便曾說過:「我來到森林,因為我想悠閒生活,只面對現實生活的本質,並且發表生活意義之所在……我要充分享受人生,吮吸生活的全部滋養。」


是呀,這才是一個人努力幹活的意義,但卻被忘得一乾二淨。


也許是職業的關係,我聽過太多人向我訴我他們的悲慘人生,多數人埋怨,為何沒有人提早告訴活著的目的,只是單純為了一口飯,一個放達的人生,少了快意的生活場景,再偉大的待遇也顯得微不足道了,可惜的是,這些道理都得等到已老到不行或者不醒人事時才覺悟。


英國教育家斯塞說:「沒有油畫、雕塑、音樂與詩歌,以及各種自然律動的情感,人的樂趣就失掉了一半。」這句話令我陷入沈思之中,如果這是一種逍遙生活,現代人的生活便太過緊張了,除了忙之外還是忙,根本沒有空閒得以追求更上層次的人生。


我逐日反覆思索這個問題,蘇格拉底曾經別有哲思的告訴希臘的人們,別人為食而生存,我為生存而食,兩層意義的確不同,前一種人生命只是生命,而後一種人的生命就是意義了。


蕭伯納相信,萬念俱灰與躊躇滿志都是悲劇,很不幸的,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演這兩種人,在失望與不切實際中活著。


當你疲倦不堪時,休息是最美的享受,它是美好人生的開啟。


休閒就是我口中念著,心裡想著的逍遙生活;歐洲一直是我欣賞的國度,唯一的理由便是,他們懂得把錢用來過自己想要的生活,而非積存與炫耀的道具;瑞士人雖然也忙於工作,並且一絲不苟,但更在乎工作完畢的休息,下午茶時間優於開店賺錢,營業至中午,休息到下午三點,晚上七點又打佯了;他們彷彿很懶散,事實上不盡如此,歐洲人的生活態度是工作時工作,休息時休息,這與禪宗的觀念同,強調產能,亦即工作效率,利用最少的時間賺取生活的所需,但不死命的工作,夠用就好,不夠的明天再賺;周六、周日很多商會關門不服務,甚至每年會花一、二周的時間,去一座度假小島上放鬆自己,吃飯、玩樂、睡覺。


我閱讀一篇有關於美好生活的文章,指出希臘人並沒有所謂的會不會玩的問題,他們的工作時間很少,或者想盡辦法不工作,於是就有很多時間玩樂,這與他們的哲學思想文化有關,他們從小被教育成人生以享受為目的。


法國人亦如此,他們懂得自己所想要的享受是什麼,而且玩得很有深度,不像都是一窩蜂的跟著流行,彷彿一頭牛,只被媒體牽著鼻子走;歐洲的文化氛圍,令人省思,他們把疼惜自己與逍遙生活擺放在人生的中心,而我們為了這些物質卻放棄一生生活。


即使看似忙碌的日本,也有閒情,他們有很多季節性主題,春天賞櫻,秋天賞楓,浪漫而豐富;德國人則喜歡安靜、獨處,從小練習與自己相處的方式,他們以為工作時間相長了,愛自己的時間必定減少,這些國家的生活態度,我們真該好好學習。


漢文化一直給人一種氛圍,彷彿貼上符咒,周而復始的輪迴,春耕、夏作、秋收、冬藏,事實上,古代人也曾有浪漫情事,春秋戰國時候流行在農忙之後的享樂,當時有大型的打獵、摔角、賽馬、圍棋、鬥蟋蟀等等民間遊藝;唐朝時流行拔河,魏晉名士喜歡田園生活,加上許多的節慶活動,廟會活動,古代人的生活顯得比現代人豐而精緻。


據說歐洲人的造園思想源自於江南林園,再對照早期歐洲人的生活觀,便可以發現,他們的逍遙生活態度,並非一開始就有的,也是工業革命之後,才發生的質變,懂得人的價值並不是有錢而已,而是擁有妙哉的生活品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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